夜 遇 “ 怪 异”
王朝璋
1960年初夏,上午,校党委书记王工一同志{注}找我去他的办公室,他说“现在部里要办一个展览,要我们派人支援,我们决定派你去,任务很急,赶快就要出发。”我刚要开口,他已经接着说了:“你的课程已经安排人来接替,你爱人刚调来,分娩还没满月,我们都知道,我们会安排照顾的。已经叫唐保坤同志替你去买火车票,是今天夜里的,浦口上车,你赶快去准备吧。”
听他讲完,我心中一阵纷乱,上课的事要交代不用说,我妻子从上海调来不满一个月,安家的杂事还未办完,加上她分娩不过十来天,家里只有一个老保姆。她要服侍妻子的“月子”、要到食堂打饭菜,还要接送6岁的大孩子上幼儿园,我这个家里的壮劳动力怎么能走得开?
当时,正是“大跃进”、“一天等于二十年”、“大比武”等口号喊得震天响的年代,服从组织是干部的起码条件,如果强调自己的困难,就是不识时务。虽然一时不知从何做起,也只好先顾下这个任务再说。
交代了上课的问题,拿了介绍信,领了路费,换了全国粮票,家里粗略地吩咐了爱人和老阿姨,收拾了行李,就准备上路了。那时长江大桥还没有修,上海到北京的快车要用轮渡过江,一次只能摆渡12节车厢。为了增加南京的客运量,过江火车在浦口加挂一节车厢,因此,我们必须先乘夜间每小时一班的轮渡过江后,再到浦口车站上车。
当天夜里,12点多钟,饱饱地吃了一顿夜餐,在开车前1小时半,离家出发了。当时的西妙峰庵是很荒凉的。现在路北的大桥四处的十多座宿舍楼、八中的几座教工宿舍楼、萨家湾小学等建筑群都还没有,这一带地方是农田、菜地或操场,后面是当时还未拆除的城墙。现在财经大学宿舍那片地方,当时是个池塘,周围有些柳林,林影迷离,到晚间,这一带是了无人烟的,正是象小说中幽灵飘荡的环境。
那时,财经大学的西门还没有建,我从南门出来,穿过小巷,过了小桥,走进西妙峰庵这条小马路。心中不觉在想,丢开了眼前这一摊事务,到北京部里去帮助一段时间,这是从未想到的事,也确有几分踌躇满志,于是大踏步向前走去。猛然间,抬头望见前面,昏暗的路灯下站者一个怪物:一个彪形大汉,双脚叉开,双手叉腰站在路中间,只见他短短一段脖颈,却没有头 。这是什么东西?放慢脚步,定睛细看,却是个无头的怪物,它与我相距约80米。科学知识告诉我,鬼是不存在的,但小时侯,听人们讲的鬼怪故事,这时也朦胧在脑中涌现。莫非真是什么无头冤魂或“阴兵”出现了?一时间头脑里混乱起来。匆匆地一个决定作出了:管它是人是鬼,我现在有任务在身,还是不去惹这些麻烦——绕道而行吧。可以不走这条路,转身绕道福建路或兴中门过去。但一看时间,不允许绕道了,那样就会错过每小时一班的轮渡,也就赶不上这班火车了。不行,没办法,还是得走,冲过去!于是作点冲闯的准备:手中的手电筒是感武器,可以首先打出去,手提的旅行包也是武器,可用它来跟它拼一陈。决心已定,匆匆冲向前去。当我快步走到离他约20米的时候,发现它的手在挥舞,象是在招手,似乎他在说:“你!来吧!”我的血沸腾了,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,象是冲锋般地向前奔去,当离它七、八米的时候,奇怪地发现它似乎并无加害于我的意思,他原地未动。当我走过他并回头望望时,不由得暗中狠狠地骂了一句:“他妈的!你这家伙,害人非浅!”原来,他不是什么怪物,而是一个中年男子。大约是家里闷热难耐,他站到马路上透透风凉。他手中拿了一本小人书,就着昏暗的路灯光弯下头去,十分投入地看着;地上有一块灯光照亮的地面,约2米直径,其中有他双脚的影子,从远处看,腿与影子连在一起,造成他的腿特长的幻象;他的头过度弯下,远处就看不见了,另一只手拿着一把破扇子,挥动着赶蚊子,远处看去似乎在招手。啊!原来如此。
好亏我大胆地冲闯了一陈,解开了这个迷,如果那天绕道而行,没有去探求这个怪物的究竟,以后几十年中世间的鬼怪究竟是否存在,将是我心中一个永远无法解开的疑团。
{注} 当时是粮食部南京粮校
作者:王朝璋,退休副教授,校关工委五老志愿者,校晚晴书画社负责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