骆仁静

 

 

    我本是一名小学老师，1956年，大学扩大招生面，我参加高考以后，就读于华中师范学院中文系。1960年毕业，分配到郑州粮食学院。任教仅仅一年，河南省闹饥荒，全校停课，师生员工尽可能都拉到新疆去就食。因为我有一个1961年出生的小孩子，就成了留守人员。

    1964年春，粮食部人事司张达九司长来郑州粮院办事，我向他诉说了不甘心放弃自己热爱的专业的苦恼，说着说着就哭了。张司长说可以调我到南京粮食学校。半个月不到，我就如愿以偿来到了六朝古都。

一进门，我就看见校园里有许多各式各样的专栏，感到一股浓郁的学术气氛迎面扑来。语文教研组的专栏郎然刊出：“心宽体胖（pan）《礼记.大学》：“富润屋，德润身，心宽体胖（pan），原谓有内心修养的人，胸襟宽广，体貌自然宽广舒泰。并不是说人心里安舒就肥胖。因此读作心广体胖（pan）。看到这里，我顿时满心欢喜，又感觉到一种压力。语文教研组有能人。我必须努力干。

    不料，语文教研组专栏的内容，引起了几位青年教师的极大愤慨，认为这是企图利用剥削阶级的腐朽语言来腐蚀广大师生的革命意志，是不折不扣的毒草。

    我到图书馆去借书，在图书馆工作的张慧仁也是从郑州粮食学院调来的，和我很熟悉，问我对以上论争有何见解，我不敢乱说，可是越来越多的人围上来，非逼我开口不可。无奈，我只得从书架上找出斯大林写的一本书，递给张慧仁手上，她翻开，念道：“语言是人类交际的工具，工具是没有阶级性的，谁掌握了它，它就为谁服务。….”

    关于“心宽体胖（pan）的争论平息以后，唐海权校长专门召开了一次会议。他首先肯定了大家勇于探讨学术问题，令校园里充满了浓郁的学术气氛。应当喝彩，应当提倡。又说学术问题是愈辩愈明，愈辩愈透彻。最后说，希望衮衮请公（注译1），千万别将论争过程中发生的某些细节耿耿于怀。

    据我所知，唐校长参加工作之前，是当地的一位颇有声望的刀笔吏（注译2）。在我印象中，他是一位威严的领导人，不苟言笑，令人敬畏。想不到今天，他如此幽默诙谐，如此亲切慈祥。

    唐校长对中文造诣颇深，对语文教研组特别关心，对语文教学特别重视，我们的集体备课，他都来参加。对语文教师来说，就是一种鞭策和鼓励。

    我庆幸自己来到了一所好学校，找到了安身立命的位置。我能在六朝古都这么好的学校工作，我能在自己热爱的专业岗位上愉快地工作，是伟大的共产党和人民赐予我的幸福生活。我要珍惜这样的幸福生活，我要无愧于这样的幸福生活。我要安心在这里努力干到底。这就是我当年的决心。

注译1

衮衮请公：即众多的显宦达官，此处有开玩笑的意味。

注译2

刀笔吏：旧社会专门替人撰写状辞，打官司的笔杆子或小吏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骆仁静 2016年9月27日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于南京财经大学花园路5号